他是一位肾脏科医师,也是透析病人。「当医生变成病人」,洗肾与行医,都是平行一辈子的事,他如何调适两种冲突的身分?他的故事,让我们再次思考透析医疗中的医病关系,以及医疗的意义。
罗马尼亚裔的法国医师Dan Heristea接受本刊专访,分享他的自身经历与体验。「我是先成为肾友,才决定当肾脏科医师。」Dan Heristea回忆说:「我念医学院的时候,生了一场大病,肾功能完全丧失,开始洗肾。」「这不是件容易的事,但我因此更想了解要如何照顾像我这样的病人。」
他的病人知道他也是肾友吗?
Dan顽皮的笑笑:「我没有特意隐瞒,但也不是逢人就说。洗肾是我的私人生活,一般医生也不会随便告诉病人自己家里的事,尤其是重视隐私的法国。」
tdq協會秘書長與編輯小組,在伊斯坦堡2013歐洲腎臟醫學會會場進行採訪。
医院和同事的态度是怎样呢?
「同事都知道,也很尊重我的情况。由于洗肾的关系,我必须在固定时间离开工作岗位,很谢谢他们的体谅。也或许是他们了解我的身分,所以在我提出一些意见和看法时,他们都会非常认真对待。」
那么,他的主治医师也是他的同事吗?「不是(大笑),我不在自己服务的医院洗肾,我们维持『同事』的关系就好。把关系弄得太复杂反而不好。毕竟医师和病人隐含着『上对下』的关系,这和我们本来的对等关系是有冲突的。」
当他这么说时,令人忍不住想到,医生在病人面前,无论如何都需要维持指导的角色,这或许也是Dan不在自己服务的医院洗肾的原因:他需要在病人面前持续扮演医生的角色。
和自己的主治医师互动的情形?对方会扮演指导角色吗?
「我们比较像朋友,但不会和他来吃海鲜大餐以及喝红酒。」他摇了一下手上的酒杯,「我们通常一起讨论我的状况,共同做决定,如果我想改变一些处置,他会尊重我的决定。」
「晚睡以及喝酒这些事,你会告诉他吗?」
「不会。」他顽皮的眨眨眼,「医生都神经兮兮的,告诉你不要吃这个,不要喝那个,这个不要做,那个要注意,最后你甚么都没有了,没有生活,没有娱乐,只剩下洗肾。」
「你会怎么帮助病人呢?」
「我会在维持他的身体健康的前提下,想办法让他保有生活的乐趣。病人不是数据(data),就算他所有的检验数据正常,也不表示他是健康快乐的病人,我用我的专业和体会,想办法帮病人找到平衡点。」
Dr. Dan Heristea居住在风景明媚的法国南特,图为南特港口。
透析病人身分,助我成为一个好医师
「透析病人的身分,帮助我成为一个好的肾脏科医师。」Dan收起笑容,表情严肃的说:「我或许不是个好病人,但我绝对是一个好医生。」
「以同为病人的身分,你想对他们说甚么?」
「多运动、多运动、多运动。」Dan 补充说,「运动不只锻炼身体,也锻炼意志,如此才能面对身体各种状况。做为肾友是很辛苦的,即使表面上看起来笑容满面,其实我们有许多痛苦的时刻要面对。别说是医生和护士,就算是最亲近的家人朋友,也难以体会,想要有质量的生活、正常工作,需要很强壮的意志。」这段话,Dan说得十分有感触,令人感觉他真正是一个完全了解病人痛苦和需要的医师,也了解在旁人看似普通的正常生活,对肾友来说是多么的得来不易!
找到并维持「平衡点」,除了是Dan的功课之外,也是每个渴望回归社会的肾友的功课,而这需要与透析医疗相关的每个人,包括医师、护理师、肾友、家属以及社会的支持和包容。
采访:周芷宣
出处:肾友之友2014年夏季号 第二刊